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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篇 人鱼悲歌 第2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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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绡,仿佛要透过那流动的水光,看到那个融入其中的、纤细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枯瘦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无声的呐喊。

    不是对“观测者”的控诉,而是对一个族裔最纯净灵魂的呼唤与哀悼。

    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,伸向天空,仿佛想要抓住什么,最终却只是徒劳地穿过那片温柔的流光。

     林渊依旧靠在那块冰冷的礁石上——此刻祭海台已悬于鲛绡覆盖的天穹之下。

    他始终没有移动过分毫,如同石化。

    额前的碎发垂落,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。

    只有那紧握成拳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、深深嵌入掌心皮肉里的手,暴露了那死寂外表下翻江倒海般的风暴。

    鲜血顺着紧握的指缝渗出,一滴一滴,砸落在他残破月白袍子的下摆,晕开一朵朵小小的、刺目的暗红。

    腰间那截曾象征着少女心事的靛蓝色剑穗,在鲛绡天光下轻轻晃动,沾染了主人的血迹,颜色变得沉暗而诡异。

     他微微抬了抬头,碎发的阴影下,那双曾冰冷锐利的眼睛,此刻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流动的、温柔的蔚蓝。

    那片蓝,纯净得刺眼,像极了那个少女的鲛绡,也像极了她沉入深海前最后回望时,眼中那破碎的、却依旧清澈的光。

    那片蓝覆盖下来,温柔地笼罩了他,笼罩了他沾满血腥的手,笼罩了他那颗被野心和冰冷层层包裹的心。

    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无法形容的、仿佛心脏被生生剜去的剧痛,迟来却无比凶猛地攫住了他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他猛地闭上眼,牙关紧咬,下颌绷出僵硬的线条,一丝鲜红的血线,却悄然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,蜿蜒而下。

     霜绝峰下,被鲛绡天穹温柔覆盖的北境荒原边缘。

    一个衣衫褴褛、侥幸躲过最初修士清剿的鲛人族少年,正艰难地背着一个同样年幼、因惊吓和虚弱而昏迷的族人,在嶙峋的乱石和冻土中跋涉。

    他筋疲力尽,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,不知该逃向何方。

     就在这时,巨大的蔚蓝鲛绡覆盖了天空。

     少年猛地停下脚步,惊愕地抬头。

    那温柔的蓝光洒落在他布满污垢和泪痕的脸上。

    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和安宁。

    那覆盖一切的鲛绡,那流动的纯净水光,仿佛一个无声的、巨大的拥抱,一个来自海洋母亲最深切的抚慰。

     “是……是婉鱼姐姐……”少年喃喃自语,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
    他认出了那光芒中熟悉的气息,那独属于叶婉鱼的、纯净的海洋之息。

    他不再犹豫,背紧身后的族人,朝着鲛绡覆盖之下、那片曾经的家园方向,那片此刻显得格外宁静、仿佛被净化的海域,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去。

    头顶那片温柔的蔚蓝,如同指引,也如同庇护。

     更遥远的南方,一座云雾缭绕、灵气充沛的仙山之巅。

    几位气息渊深、显然来自不同顶尖宗门的大能修士,正围着一面巨大的、光华流转的玄光水镜,镜中映照的正是霜绝峰那毁天灭地又峰回路转的景象。

    当看到整座海洋化作鲛绡覆盖苍穹时,饶是这些见惯了风浪的老怪物,也无不倒吸一口冷气,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 “海洋为绡,覆盖苍穹……”一位须发皆白、手持拂尘的老道声音干涩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这……这是何等伟力?何等牺牲?那鲛人少女……” “规则被改写了。

    ”另一位身着星辰道袍的中年女修神情凝重,目光死死盯着水镜中那片流动的蔚蓝,“你们感觉到了吗?天地间的灵气流向……那狂暴的北溟之息……变得前所未有的温顺、平衡……甚至……带着一种……悲悯的意志?”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困惑和一种莫名的敬畏。

     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 “玄元宗……完了。

    ”第三人,一个面容冷硬的剑修,语气斩钉截铁,眼神复杂地看着镜中跪伏一地、失魂落魄的玄元修士,以及那片覆盖一切的蔚蓝,“他们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,招致了远超他们想象的惩罚……也……唤醒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救赎。

    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,“那少女……她最后的话……‘让掠夺止息’……‘让观测回归注视’……这恐怕,不仅仅是警告玄元宗,也是……说给我们所有人听的。

    ” 水镜前的几位大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镜中的蔚蓝鲛绡依旧温柔地覆盖着北境,在阳光下流淌着永恒静谧的光。

    那光,纯净,悲悯,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少女以自身为祭、重定规则的史诗。

    它像一面巨大的镜子,映照出每个修士心底的欲望与渺小,也昭示着一种全新的、带着伤痛与希望的秩序,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诞生。

     风,掠过霜绝峰顶,拂过祭海台上凝固的血迹和跪伏的身影,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柔。

    它穿过那片覆盖苍穹、流动着水波光华的巨大鲛绡,发出一种奇异的、如同深海歌谣般的悠长低鸣,呜咽着,回荡在天地之间,久久不散。

     霜绝峰顶,死寂被一种更深邃的宁静取代。

    那覆盖苍穹、流淌着水波光华的巨大蔚蓝鲛绡,轻柔地悬垂着,将阳光滤成梦幻的蓝绿色,洒落在祭海台龟裂的符文、凝固的血迹,以及那些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修士身上。

     风穿过嶙峋的峰石,掠过鲛绡边缘时,发出奇异的、悠长的低鸣,如同深海巨鲸沉睡时的呼吸,又似某种宏大存在无意识的呢喃。

    这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巅,更添几分非人间的空寂。

     玄元宗的精英弟子们,三三两两瘫坐在冰冷的地上。

    有人目光呆滞,死死盯着头顶那片流动的蓝;有人双手抱头,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,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“鱼缸”、“代号”、“数据”这些从鲛人长老沧溟口中炸裂而出的词语;更有甚者,尝试着调动体内灵力,却惊恐地发现,往日奔腾如江河的真元,此刻如同被冻结的溪流,艰涩无比,稍一催动,便感到一种奇异的“滞胀”感,仿佛被某种纯净的力量温柔地排斥着。

    每一次调动灵力,都伴随着经脉深处传来微弱的、类似水波涤荡的清凉感,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种……虚弱?不,更像是某种杂质被悄然洗去的剥离感。

     “我的灵力……我的修为!”一个年轻弟子猛地跳起来,脸色煞白如纸,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变形,“它在消散!被……被那东西吸走了!”他指着头顶的鲛绡,如同指着噬人的妖魔。

    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,更多的弟子开始尝试,随即爆发出绝望的哀鸣。

    他们惊恐地发现,越是曾倚仗秘法、吞服丹药强行提升境界,或是沾染了过多血腥戾气的修士,此刻修为的“滞胀”和“剥离”感就越发明显,仿佛那蔚蓝的鲛绡光晕,是一面照妖镜,也是一把无情的刮骨刀,正在缓慢地、不可逆地剔除他们力量中那些不洁的根基。

     “闭嘴!”一声嘶哑的厉喝响起,带着残存的威严,却难掩虚弱。

    是玄冥子。

    他依旧蜷缩在祭台边缘,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,那声呜咽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。

    此刻他抬起头,枯槁的脸上涕泪与血污混在一起,浑浊的老眼扫过那些惊恐的弟子,里面只剩下一种枯井般的死寂和一丝自嘲的疯狂。

    “消散?呵……不是消散……是净化!是……报应!”他嘶声笑着,声音如同夜枭啼哭,“我们掠夺了多少天地灵粹,沾染了多少业障因果?现在……轮到这天地……来‘净化’我们这些渣滓了!在那等存在眼中……我们连渣滓都不如!只是……数据!”他猛地指向头顶那片流动的蔚蓝,“看看它!多么纯净!多么慈悲!它在嘲笑我们!用最温柔的方式……判处我们缓慢的死刑!”他狂笑着,状若疯癫,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石板的裂缝,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。

     沧溟长老被两名同样悲愤而虚弱的鲛人搀扶着。

    他浑浊的泪已流干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恸刻在每一条皱纹里。

    他望着那片鲛绡,如同望着族裔最后的丰碑与棺椁。

    他枯槁的手颤抖着,指向鲛绡覆盖下更远处的海面,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:“看……那光……” 顺着他的指引,一些幸存的鲛人,以及在恐惧中下意识寻找依靠的修士们,目光投向北方。

    只见被鲛绡天穹温柔笼罩的北溟之海,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奇景。

    靠近霜绝峰海岸线的区域,那些曾被修士的法宝轰击、被鲜血染红的污浊海水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澄澈。

    翻涌的浪涛平息下来,海面上漂浮的残骸和血污,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解、消融。

    更神奇的是,一些原本因灵力狂暴或污染而枯萎的奇异海草,竟在海底礁石间重新焕发出柔和的荧光,随着舒缓的水流轻轻摇曳。

    这片海域,正在被净化,被治愈,被一种超越理解的伟力,温柔地抚平创伤。

    这生机勃勃的景象,与霜绝峰顶的绝望死寂,形成了刺目而荒诞的对比。

     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 与此同时,霜绝峰下,北境荒原的边缘。

     衣衫褴褛的鲛人少年阿璞,背着昏迷的幼小族人,每一步都踏在嶙峋的冻土和碎石上,留下带血的脚印。

    他筋疲力尽,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拉扯着,眼前阵阵发黑。

    家没了,亲人没了,天地茫茫,只剩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压得他几乎窒息。

     突然,一片温柔的蔚蓝覆盖了头顶的苍穹。

     那光,纯净得不似人间所有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与安抚。

    阿璞猛地顿住脚步,惊愕地抬起头。

    蓝绿色的光晕落在他满是污垢、泪痕和细小伤口的脸颊上,带来一丝微凉的慰藉。

    他体内那微弱的鲛珠,竟在这光芒的照耀下,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共鸣般的柔和光晕,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他近乎枯竭的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 “婉……婉鱼姐姐?”阿璞喃喃自语,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。

    他认出了这光芒中熟悉的气息,那独属于叶婉鱼的、如同最纯净海潮般的温柔与坚韧!这覆盖天地的鲛绡,是她的气息!是她化作了这片庇护! 巨大的悲伤瞬间淹没了他,泪水汹涌而出,但随之而来的,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
    这力量并非源于自身,而是源于头顶那片温柔的蔚蓝,源于婉鱼姐姐最后的馈赠。

    他不再是那个只能惊恐逃亡的弱小鲛童。

     “姐姐……”阿璞哽咽着,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抹去眼泪,眼中爆发出决然的光芒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感受着鲛绡光芒带来的暖意和力量,将背上昏迷的族人往上托了托,脊梁挺得笔直。

    他不再迷茫,不再恐惧。

    头顶那片温柔的蔚蓝,就是他的灯塔,他的家园!他辨认了一下方向,那里是鲛绡覆盖之下、正被奇异净化的海域方向,也是他们曾经的故乡所在。

     “我们回家!”少年对着背上昏迷的族人低语,更像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。

    他迈开脚步,步伐依旧踉跄,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,一步一步,朝着那片被蔚蓝鲛绡温柔守护、正焕发着新生机的大海,跌跌撞撞却又无比执拗地走去。

     祭海台边缘,那块冰冷的礁石上。

     林渊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,仿佛亘古未变。

    额前碎发垂落的阴影,将他所有的神情吞噬。

    只有那只紧握成拳、深深嵌入掌心、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鲜血的手,泄露着死寂外壳下翻腾的岩浆。

     他听到了玄元宗弟子们的惊恐哭嚎,听到了玄冥子疯癫的狂笑与诅咒,听到了沧溟长老悲怆的指引,也听到了山下隐约传来的、鲛人少年那声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“回家”。

    每一个声音,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早已麻木的灵魂上。

     掌心的剧痛早已麻木,但心口那被剜去一块的空洞,却在不断扩散,带着一种冰冷彻骨的、名为“悔恨”的毒素,侵蚀着他每一寸血肉。

     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,抬起了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。

    动作僵硬,仿佛牵动着万钧重担。

    五指摊开,掌心向上。

    掌纹被凝固的暗红血痂覆盖,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而在那污秽的中心,静静躺着一小截东西。

     是那截靛蓝色的剑穗。

     海蚕丝编织的精致纹路,曾被少女笨拙的手指赋予生命,承载着月光下最初萌动的、小心翼翼的心事。

    如今,它被他的血浸透,颜色变得沉暗、粘腻,失去了所有灵动。

    那抹蓝,不再映照潮汐崖的月光,只倒映着他掌心的污秽和他灵魂的深渊。

     就在他的目光触及那污浊剑穗的瞬间—— 嗡…… 一种极其细微,却清晰无比的震颤,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。

    如同最细微的琴弦被无形的手指拨动。

     紧接着,一个声音,一个他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听到、早已在绝望深渊中化为齑粉的声音,轻柔地、带着一丝遥远而虚幻的叹息,如同穿过亿万光年的星光,直接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响起: [林渊……] 那声音空灵,缥缈,带着一种非人的宁静,却又清晰地烙印着叶婉鱼独有的温柔底色。

    是她的声音!是叶婉鱼!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!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,他猛地挺直了脊背,一直低垂的头颅霍然抬起!额前碎发被这剧烈的动作甩开,终于露出了他那张俊美却此刻惨白如金纸的脸。

     那双曾锐利如鹰隼、冰冷如寒潭的眼眸,此刻却充满了极致的惊骇、不敢置信,以及一种瞬间被点燃又瞬间被更深的痛苦所撕裂的光芒!所有的冷漠、所有的坚硬外壳,在这一声叹息面前,轰然崩塌! 他死死盯着掌心那截染血的剑穗,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如同寒风中的枯叶。

    是她?是她残留的意识?还是……这鲛绡带来的幻听?是神罚对他灵魂最后的凌迟? “呃啊……”一声压抑到极致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。

    他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,目光仓皇地扫过龟裂的祭台,扫过跪伏的修士,最终,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,死死定格在头顶那片流动的、温柔的蔚蓝鲛绡之上。

     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 那叹息声似乎微微一顿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,再次幽幽响起,比刚才更加清晰,也更加……遥远: [……悔吗?] 仅仅两个字,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锥,精准无比地刺入林渊心脏最深处那个刚刚被撕开的、鲜血淋漓的伤口! “噗——!”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无法抑制,猛地从林渊口中喷出,溅落在他染血的月白袍襟和掌心的蓝色剑穗上,形成一片更加刺目的猩红。

    他眼前一黑,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,几乎要从冰冷的礁石上栽倒下去。

    悔?这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和痛苦的十字架上!他悔的不是失败,不是宗门倾覆,而是……那个被他亲手绑上祭台、用冷漠和背叛彻底碾碎的月光下的少女!那个他从未真正看清、却用整个生命和存在化为苍穹来“净化”他们的……叶婉鱼! 悔恨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将他彻底吞没。

     --- 与此同时,九洲大陆极南之地,云雾缭绕的“星枢峰”之巅。

     巨大的浑天仪无声运转,由星辰秘银打造的复杂环轨在幽暗的观星大殿中缓缓旋动,其上镶嵌的无数星辰宝石散发出迷离的微光,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置身寰宇。

    这里是“星枢阁”的核心禁地,推演天机,洞察寰宇。

     三位气息渊深如海的大能,呈三角之势盘坐于浑天仪核心的光晕之中。

    中央一人,正是星枢阁当代阁主——璇玑子。

    他身着深紫色星纹道袍,面容清癯,双目紧闭,唯有眉心一道竖着的银痕熠熠生辉,如同第三只洞察天机的神目。

    他的双手悬于身前,十指以一种超越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飞速掐动,每一次指尖的颤动,都牵引着浑天仪上对应的星辰宝石发出明灭不定的光芒,无数玄奥的符文光影在他身周流转、生灭。

     左侧是身着月白广袖流云袍的“天工坊”大匠宗——欧冶洪。

    他身材魁梧,虬髯如戟,此刻却眉头紧锁,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枚非金非玉、布满奇异符文的墨色算筹,眼神死死盯着浑天仪上不断变化的星轨光影,充满了凝重与探求的狂热。

     右侧则是“药王谷”谷主——素心夫人。

    一袭淡青素袍,气质温婉,然而此刻她保养得宜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,秀眉紧蹙,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浑天仪的光怪陆离,带着深深的忧虑。

    她手中一枚碧绿的玉叶无风自动,散发出清心凝神的柔和光晕,试图抚平空间中弥漫的、源自推演本身的庞大压力。

     浑天仪的光芒骤然变得急促、刺眼!无数代表灵气流、因果线、空间维度的光丝疯狂地扭曲、缠绕,最终在北方的天域,凝聚成一片覆盖性的、流动着水波光华的蔚蓝色巨大光幕——正是覆盖霜绝峰及北溟的鲛绡投影! “噗!”璇玑子身体猛地一震,脸色瞬间变得金纸般惨白,眉心银痕剧烈闪烁,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血!他强行稳住心神,双手掐诀的速度更快,几乎化为一片残影。

     “阁主!”欧冶洪和素心夫人同时惊呼,眼中骇然之色更浓。

     “无妨!”璇玑子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虚弱和极致的震惊,“看到了……终于捕捉到一丝……那‘覆盖’的源头痕迹!” 浑天仪核心的光幕中,那片蔚蓝的鲛绡影像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。

    它不再仅仅是温柔的庇护光幕,其内部结构在星轨的推演下被无限放大、解析。

    无数细密到极致的、如同活体经络般的能量脉络显现出来,它们并非静止,而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、却恒定无比的速度,流淌、循环、消耗着!而在这些能量脉络的深处,隐隐约约,浮现出一些极其微小、闪烁着冰冷理性光芒的、非自然的几何符号!这些符号如同水印般烙印在鲛绡的能量本质里,带着一种绝对旁观、绝对记录的冰冷意志。

     更令人心悸的是,在鲛绡能量脉络的边缘,推演的光影勾勒出了一层极其稀薄、近乎透明、却真实存在的“边界”。

    这层边界并非实体,更像是一种……维度隔膜!隔膜之外,是深邃、冰冷、充满无穷未知的黑暗虚空。

    推演的光影在触及那片黑暗时剧烈扭曲、模糊,充满了无法解析的混沌和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! “这……这鲛绡……”欧冶洪的声音干涩无比,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情,“它根本不是自然造物!它……它是一个精密的‘壳’!一个……保护罩!这些符号……这些能量流动的轨迹……这是被‘编织’出来的!被某种……无法理解的存在!” 素心夫人手中的碧玉叶光芒急闪,她失声道:“它在消耗!这能量在恒定地流逝!如同……沙漏!”她敏锐地指向鲛绡能量脉络中那些细微的、代表能量逸散的黯淡光点。

    这些光点虽然微小,但在星枢阁浑天仪这洞察入微的推演下,清晰地显示着整个庞大能量体系正在不可逆地、缓慢地走向衰亡。

     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 璇玑子猛地睁开双眼!那双洞悉星辰的眼眸中,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洞察恐怖真相后的绝对冰寒。

    他死死盯着浑天仪光幕中那片蔚蓝鲛绡下缓慢逸散的能量光点,以及那层隔膜外冰冷深邃的黑暗虚空,一字一顿,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,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: “保护罩……亦是倒计时!” 他抬手,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推演之力,艰难地点向浑天仪光幕中那片代表鲛绡之外黑暗虚空的区域。

    推演的光线在触及那片黑暗时疯狂扭曲、挣扎,如同濒死的飞蛾。

     “观测者……并未离去!”璇玑子的声音因巨大的精神负荷而颤抖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绝望,“祂……只是在等待!” 浑天仪的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,在那片黑暗虚空中,强行勾勒出一个模糊到极致、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轮廓虚影。

    那轮廓没有任何具体的形态,更像是一种“存在”本身的概念投射,冰冷,漠然,带着一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绝对静止。

    在虚影的核心,推演的光线扭曲着,艰难地凝聚出几个闪烁着冰冷数据流光芒的、非此界文字却能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符号: 【样本SG-07(原:北溟界域)】 【状态:次级保护隔离(能量护盾:蔚蓝之绡)】 【能量逸散速率:恒定(基准值0.0073%/标准时)】 【预期稳定期:约3载(本土时间)】 【最终评估程序:待激活(能量耗尽阈值触发)】 “祂在等待……这层‘保护罩’的能量……彻底耗尽!”璇玑子指着光幕中那行冰冷的【最终评估程序:待激活】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“当这覆盖苍穹的鲛绡……能量流尽、消散的那一刻……” 他猛地顿住,目光扫过欧冶洪和素心夫人惨白骇然的脸,吐出的话语,字字如万载寒冰坠地: “便是‘观测者’对此界进行‘最终评估’、决定是否启动‘清理协议’之时!” 大殿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

    浑天仪运转的低鸣,此刻听起来如同丧钟的倒计时。

    那覆盖北境的温柔蔚蓝,在三位大能的眼中,瞬间化作了悬于整个九洲大陆头顶、滴答作响的毁灭沙漏。

     璇玑子喘息着,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颤栗,目光再次投向浑天仪核心光幕。

    这一次,他的视线穿透了那片流动的蔚蓝鲛绡,锁定了其能量脉络最核心、也是最深处的一点微光。

    那点微光极其黯淡,如同风中残烛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熟悉的灵魂波动,在冰冷宏大的能量结构和数据符号的包围下,顽强地闪烁、维系着。

     “生机……”璇玑子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精芒,如同在绝境中抓住了一根稻草,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,却又无比凝重,“唯一的、渺茫的生机!” 他指尖微动,浑天仪的光线聚焦于那点微弱的灵魂之光。

     “海洋之灵……叶婉鱼……”璇玑子的声音低沉下去,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,“她的意识……并未完全消散!她的牺牲,她的存在,化作了这片‘蔚蓝之绡’,也……残留了一丝最本源的真灵碎片,沉睡于这庇护的核心!” 光幕中,那点微弱的灵魂之光旁,推演的光线艰难地延伸出两条极其纤细、几乎随时会断裂的因果之线。

    一条,带着深沉的悔恨、血污与冰冷的剑气,隐隐指向霜绝峰的方向!另一条,则带着纯净的悲伤、新生的希望与鲛人血脉的共鸣,指向北溟荒原边缘,那个正背着族人、艰难走向被净化海域的鲛人少年——阿璞! “唤醒她!”璇玑子斩钉截铁,声音带着一种赌上一切的决绝,“唤醒沉睡的‘海洋之灵’——叶婉鱼残留的意识碎片!或许……只有她,作为沟通此界与‘观测者’的唯一桥梁,作为这庇护本身的‘核心’,才能……改变那注定的‘评估’!”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扫过欧冶洪和素心夫人。

     “而唤醒她的钥匙……”他指着光幕中那两条脆弱的因果线,“深埋于玄元林渊的悔恨之血……” “以及……” “那鲛人遗孤阿璞……未被玷污的、最后的鲛人血脉之中!” 星枢峰顶的寒风,穿过观星大殿敞开的穹顶,发出呜咽般的呼啸。

    浑天仪的星轨依旧在无声转动,冰冷的数据流在蔚蓝鲛绡的虚影旁闪烁。

    那覆盖北境的温柔天幕,在三位大能眼中,此刻既是摇摇欲坠的庇护所,也是指向最终审判的滴答时钟。

    唤醒一个已化苍穹的残魂,所需的钥匙,一把浸透背叛者的血与悔,一把连着种族最后的希望微光。

     霜绝峰顶,林渊染血的拳头松开,那截污浊的剑穗静静躺在掌心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
    鲛绡的蓝光流淌过他的侧脸,曾经锐利的轮廓被一种空洞的灰败侵蚀。

    祭海台龟裂的符文缝隙里,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,缠绕着他的脚踝,如同亡者的低语。

    玄冥子枯槁的笑声早已嘶哑成断续的抽气,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 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 北境荒原边缘,阿璞的脚步踏过冻土,背上的小鲛人发出细微的呻吟。

    少年抬头,鲛绡天穹低垂,温柔的光晕中,他仿佛看见婉鱼姐姐回眸时,嘴角那抹熟悉的、带着海水气息的恬静弧度。

    “姐姐,”他对着流动的蔚蓝无声承诺,“我会找到回家的路。

    ” 星枢阁浑天仪的光芒倏然熄灭,最后一点推演之力耗尽。

    璇玑子身体一晃,被欧冶洪扶住。

    老人疲惫地闭上眼,眉心银痕黯淡。

    “钥匙已现,锁在苍穹。

    三载……”他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是沉沦,还是……一线天光?”大殿穹顶之外,覆盖九洲的蔚蓝鲛绡边缘,一丝微不可察的黯淡,如同沙漏中悄然滑落的细沙,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 霜绝峰顶,死寂如同凝固的冰。

    祭海台龟裂的石缝间,渗出刺骨的寒意,缠绕着每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。

    玄冥子蜷缩在角落,枯槁的身体间歇性地抽搐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,浑浊的老眼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流动的蔚蓝鲛绡,那光落在他脸上,映照出干涸的泪痕和凝固的疯狂。

     林渊依旧靠在那块冰冷的礁石上。

    时间的流逝对他而言已失去意义。

    额前碎发垂落的阴影,是他最后的庇护所。

    唯有那只紧握成拳、深陷掌心、指缝间鲜血早已凝固的手,僵硬地维持着濒临崩溃的姿态。

    掌心中,那截污浊沉暗的靛蓝色剑穗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持续不断地灼烧着他死寂的灵魂。

     [……悔吗?] 那声虚幻的叹息,如同最锋利的冰凌,反复穿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意识。

    每一次回响,都带来一阵灵魂撕裂般的剧痛。

    悔?悔什么?悔不该在潮汐崖接过那串月见贝?悔不该在鲛绡城陷落时认出她颈间的流光?悔不该……将她亲手推向剔骨刀锋? 不,是悔恨自己胸腔里这颗冰冷的心脏,从未真正看清过那片月光下的蔚蓝,从未懂得那笨拙编织的剑穗里,藏着一个灵魂怎样纯净的光。

     就在这时—— 嗡! 掌心中,那截被血污浸透、早已失去光泽的靛蓝色剑穗,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!并非物理的震动,而是一种源自其内部的、灵魂层面的共鸣!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,带着叶婉鱼独有的、如同最温柔海潮般的纯净气息,猛地从剑穗中迸发,顺着林渊掌心凝固的伤口,蛮横地钻入他冰冷僵死的经脉! “呃!”林渊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,浑身猛地一颤!一直低垂的头颅骤然抬起! 碎发被甩开,露出他那张惨白如鬼、布满冷汗和痛苦扭曲的脸。

    那双空洞的眼眸,此刻被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濒临疯狂的痛苦光芒点燃!他死死盯着掌心那疯狂震颤、仿佛要挣脱污秽束缚的剑穗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几乎要炸裂开来! [林渊……] 叹息声再次响起,不再是遥远虚幻,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仿佛来自剑穗本身的清晰!比之前更近,也更……虚弱!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! [……荒原……阿璞……钥匙……]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,裹挟着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急切的催促,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!荒原?阿璞?那个鲛人少年?钥匙?! 这意念碎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瞬间打破了林渊灵魂深处那潭名为绝望的死水!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混杂着恐惧、希冀和近乎本能冲动的力量,猛地从他丹田深处炸开!如同冰封的火山骤然喷发! “啊——!”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,那是灵魂被强行撕裂又强行粘合的剧痛!一直僵硬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猛地推动!他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扯动的木偶,从冰冷的礁石上霍然站起! 动作僵硬、踉跄,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。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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