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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7章 玉碎 第3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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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疑虑和挣扎后的疲惫。

     “此剑乃家传之物,不便久留外处。

    ”他避开她骤然亮起又瞬间熄灭的目光,声音干涩,“姑娘身处此间……恕柳某……恐非良配。

    ”那“此间”二字,像淬了毒的针,精准地刺穿了她最后一点强撑的尊严。

     尤三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握着剑鞘的手指骨节泛出青白。

    她定定地看着柳湘莲,那眼神先是茫然,继而燃起一种灼人的、近乎毁灭的了悟。

    原来她拼死守护的这份“清白”,在外人眼中,早已被这“宁国府”三个字泼满了洗不净的脏污!这世间的道理,竟如此荒谬绝伦! 她没有哭,没有闹,甚至没有一句辩解。

    只是极其缓慢地、极其郑重地点了一下头。

    然后,她猛地抽出了鞘中的鸳鸯剑!剑身如一泓秋水,寒光凛冽,映出她苍白如纸却平静得可怕的脸。

     “还你定礼!”她清叱一声,声音不高,却似金玉相击,震得人心头发颤。

    话音未落,右手握紧剑柄,左手却猛地向外一推!那锋利的剑刃,毫无阻碍地、决绝地抹过了她细白的颈项! 一道刺目的红线骤然迸现! 柳湘莲魂飞魄散,失声惊呼:“姑娘!不可!”他猛扑上前。

     一切都太迟了。

    尤三姐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,手中仍死死攥着那柄沾血的鸳鸯剑。

    鲜血如同最艳丽的红绸,在她素色的衣襟上迅速晕染开来,浓烈得刺眼。

    她倒下的地方,正对着窗外一片澄澈的天空。

     柳湘莲扑跪在地,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,触手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,又看向地上那如同被狂风骤雨摧折的玉兰般的女子,巨大的悔恨和悲恸山呼海啸般将他淹没。

    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嚎,猛地拔出那柄犹带余温的鸳鸯剑,狠狠一挥,“咔嚓”一声,削断了自己半截烦恼丝。

    青丝委地,与那蔓延的鲜血无声交织。

     尤二姐闻讯踉跄赶来时,只看到雪白的地砖上,那滩已然凝固的、暗红的血,和散落其间的几缕断发。

    她双腿一软,瘫跪在血泊旁,颤抖的手想去触碰那暗红的冰冷,却终究不敢。

    她望着妹妹那张再无生息却异常平静的脸,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月夜,三妹眼中燃烧的火焰,和那句斩钉截铁的“清清白白”。

    此刻,这血,这剑,这断发,像无数根烧红的针,密密麻麻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肺。

    她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窒息般的抽气声,最终化作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,撕破了贾府上空虚假的宁静。

     窗外,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。

    冰冷的雪粒子无声无息地落下,覆盖了庭院,也试图温柔地覆盖那刺目的红。

    然而那摊暗红在素白之中,却显得愈发惊心,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,烙在冰冷的青砖地上,也烙在所有目睹者的眼底心底。

     尤三姐的棺椁静静地停在简陋的灵堂里。

    柳湘莲一身缟素,形容枯槁,如同被抽去了魂魄。

    他默然立于棺前,手中紧握着一卷素帛。

    良久,他缓缓展开,上面是他以血为墨、以指代笔写下的三个字,力透纸背,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悔与祭奠: “未亡人”。

     白幡在穿堂的寒风中猎猎作响,呜咽如同泣诉。

    那三个血字,映着满堂惨淡的白,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,也像一场无声的控诉。

    清白与污浊,生路与绝境,炽烈的生与冰冷的死,所有界限都在那柄染血的鸳鸯剑下,碎得如此彻底,又如此分明。

    灵堂之外,细雪纷飞,天地皆白,仿佛一场盛大而徒劳的葬礼,试图掩埋一切,却只让那棺椁中的一点未寒之血,愈发灼痛人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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