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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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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鹿三说:“也好也好!你出去闯荡二年,经见儿家财东心里就有数了,不走高山不显平地嘛!到那会你就不会弹嫌……腰直腰硬的屁话了!” 黑娃跟着嘉道叔下了白鹿原,踏进一望无垠广阔恢宏的关中平原,又搭乘木船摆渡过了混浊的渭河…… 不足一年,黑娃引着一个罕见的漂亮女人回到白鹿村,鹿三一下子惊呆了。

    鹿三从第一眼瞧见儿媳妇就疑云四起,把黑娃叫到一边严加审问:“哪儿来的?搭眼一看就知道不是穷家小户女子,怎么会跟你走,三媒六证了吗?说!给老子说清白!”黑娃说得从容不迫:熬活那家主人是个年近七十的糟老头子,有一大一小两个女人。

    老头子死了,大女人和统领家事的儿子就把小女人视作眼中钉,托长工头儿李某做媒把她嫁给他了。

     鹿三半信半疑,将此事请教于白嘉轩,同时提出进祠堂拜祖宗的礼仪之事。

    白鹿村的新媳妇进祠堂拜列祖列宗是一项极庄严极隆重的仪式。

    白嘉轩对这件婚事不置可否,只是说:“你跑一步路,去问问嘉道,把事情弄清白。

    拜祠堂的事等你问了嘉道再说。

    ”鹿三直叹自己是人到事中迷,把嘉道引黑娃出门的事都忽略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鹿三就下了原去渭北找嘉道。

    当鹿三再回到白鹿村的时候,已经脸色如灰眼睛充血了,一进门就抽了黑娃一记耳光,自己同时也跌倒在地人事不省。

    鹿三被救醒后,断然说:“你快快把这个婊子撵走!你要是舍不下她,你就不是我的儿,你就立马滚出去!永生永世都甭进我的门!”黑娃求告无用,黑娃的母亲也哀告丈夫,都不能使鹿三回心转意。

    黑娃连夜引着媳妇出了门,走进村子东头一孔破塌的窑洞。

    他随之掏五块银元买下,安下家来。

     第九章 黑娃落脚到渭北一个叫将军寨的村子里,给一家郭姓的财东熬活。

    将军寨坐落在一道叫做将军坡下的河川里,一马平川望不到尽头,全是平展展的水浇地。

    人说,下了将军坡,土地都姓郭。

    郭家是个大财东,一家拥有的土地比白鹿村全村的土地还多,骡马拴下三大槽,连驹儿带犊儿几十头。

    郭家的儿孙全部在外头干事,有的为政,有的从军,有的经商,家里没留住一个经营庄稼的。

    那么多的土地就租给本村和临近村庄的佃农去耕种,每年夏秋两季收缴议定的租子。

    只是佃户租种不完的土地才雇长工耕种,剩下不足百亩土地,其实用不了那么多畜力,那些牲畜一年到头白吃草料,有的一年里几乎连一回使役也轮不上。

    财东郭老汉特别喜欢骡马,繁殖下小驹子,好的留下养,差的就卖掉了,槽头的高骡子大马全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汰劣存优的结果,一个个部像昭陵六骏。

    郭老汉是清朝的一位武举,会几路拳脚,也能使枪抡棍,常常在傍晚夕阳将尽大地涂金的时刻,骑了马在乡村的宫路上奔驰,即使年过花甲,仍然乐此不疲。

    老举人很豪爽,对长工不抠小节,活儿由你干,饭由你吃,很少听见他盯在长工尻子上嘟嘟嚷嚷罗罗嗦嗦的声音。

     黑娃来时,郭家已有两个长工,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姓李,在郭家已经熬过近十年活儿了,算是长工头几。

    另一个是二十几岁姓王的小伙,还未娶妻,平素不大说话,见谁都抿嘴一笑,十分温厚。

    黑娃年龄最小,又极伶俐,脚快手快,常被长工头儿指使着去做许多家务杂活儿,扫庭院,掏茅厕,绞水担水,晒土收土,拉牛饮马。

    时日稍长,郭举人的两个女人也都很喜欢这个诚实勤快的小伙计,很放心地指使他到附近的将军镇上去买菜割肉或者抓药。

    郭举人本人也喜欢黑娃,有天傍晚又要出去遛马,接过黑娃备好了鞍子的缰绳,突然问:“黑娃,你会不会骑马?”黑娃说:“我骑过猪,没骑过马。

    ”郭举人听了乐得哈哈大笑:“你想不想骑马?”黑娃说:“想!”郭举人说:“你去把那副鞍子给红马备上,你试着骑上遛遛。

    ”黑娃骑上了红马,陪着郭举人在官道上遛着,竟然不觉一丝害怕。

    郭举人一边勒缰扬鞭,一边喊着指导着黑娃控制马的要诀;两匹马在乡村官路上奔驰。

     晚上,三个长工都睡在马号里的大炕上,一溜进被窝就开始说女人。

    这时候沉默寡言的长工王相就活跃起来:“头儿,今黑该说‘四香’了。

    ”长工头儿李相洋洋自得地笑起来,装得一本正经他说:“不说了不说了,把鹿相教瞎了咋办?鹿相娃娃还没见过啥哩!”王相却像背书一样说起了李相昨晚或前晚讲过的内容:“李相我说说‘四硬’你看对不对?木匠的锛子铁匠的砧,小伙儿的胺子金刚钻。

    还有‘四软’,姑娘的腰棉花包,火晶柿子猪尿胖。

    对不对?”李相这时就被逗引起来:“‘四香’嘛你听着,头茬子苜蓿二淋于醋,姑娘的舌头腊汁的肉。

    香不香?都把人能香死!”王相就笑得几乎噎气,又重复诵记起来。

    黑娃却毫无察觉,甚至莫名其妙:“头茬苜宿香,二淋子醋也香,腊汁肉我尝过一口,真香死人了。

    姑娘的舌头有啥味气?唾沫涎水还不恶心死人!”李相就对笑得失了声的王相说:“黑娃是个瓜蛋儿!咱们得给他启蒙。

    黑娃哎!你将来娶下媳妇了,你咂了媳妇的舌头,你就尝出味儿来了,你就会明白最香的还不是腊汁肉……”长工头李相装了一肚子有关男盗女娼的酸溜溜故事,有的隐秘含蓄,有的赤裸裸毫无遮掩。

    黑娃有的听不明白,有的就听得浑身潮热。

    长工头李相煞有介事地问:“黑娃,你看咱们主儿家六十多快奔七十的人了,啥脸色?红堂堂;啥身板?硬邦邦;说话像敲钟,走路刮大凤。

    你说人家为啥这么结实?你要是猜着了,我把一年的薪俸全给你;你要是猜不着,罚你天天晚上取尿桶,天天早起倒尿桶。

    ”黑娃连着说出了主儿家吃白米细面,山珍海味,鸡鸭猪羊肉,以及遛马又不干重活这些人皆能想到的原因。

    李相绷着脸儿连续说着不对。

    王相涵性不足,忍不住开口先揭出谜底来,刚开口自己倒先笑得说不成话:“郭举人吃、吃、吃泡枣儿!”黑娃不以为然他说:“泡枣有什么好?烧酒泡人参才养人哩!”王相诡气地笑着:“泡枣儿比人参酒养人多了。

    你听李叔说怎么泡枣儿吧”长工头压低声说郭举人娶下那个二房女人不是为了睡觉要娃,专意儿是给他泡枣的。

    每天晚上给女人的那个地方塞进去三个干枣儿,浸泡一夜,第二天早上掏出来淘洗干净,送给郭举人空腹吃下。

    郭举人自打吃起她的泡枣儿,这二年返老还童了。

    黑娃听了觉得心里很难受,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,憋得堵得胸脯发胀。

    王相突然伸过手来抓住了他的下身,嘻嘻笑着向李相报告:“李叔李叔,黑娃的牛牛挺得像根竹笋!”黑娃一下子羞了。

     第二天一早,黑娃起来照例扛上长柄扫帚去打扫庭院,看见郭举人的小女人提着一只瓷盆倒尿回来,进了厢房,窗子里传出撩水洗脸的声音。

    黑娃竟然不敢抬头,当他扫完前院直起身准备走出院子的当儿,忍不住瞧了一眼敞开窗扇的窗户,小女人正在窗前梳理头发,黑油油的头发从肩头拢到胸前,像一条闪光的黑缎。

    小女人举着木梳从头顶拢梳的时候,宽宽的衣袖就倒将到肩胛处,露出粉白雪亮的胳膊。

    黑娃又觉得气堵胸憋,可别把泡着的枣儿掉下来,慌忙转过身就要走掉。

    那女人在窗户里说话了:“鹿相,扫了地,给那棵玉兰树浇捅水。

    树旱了。

    ”黑娃撂下扫帚挑起木桶,到过庭的井台上绞了一桶水浇到玉兰花树下,又浇了院庭中间的玫瑰花。

    他对小女人指派他做活儿感到很荣幸,他还想浇什么树什么花却没有了。

    他提着空桶别有兴致地欣赏着玉兰树,花儿早已谢了,墨绿色的扁圆的叶子滴着露珠儿;玫瑰花正含苞待放。

    他又给厨房的水瓮里绞了一担水,竟然有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回到长工们住的马号门口,长工头李相和王相已经扛着犁拉着牲畜要下地种棉花了。

    李相责问:“黑娃你碎驴日的扫地扫这长工夫?”王相蔫几几他说:“大概想讨一颗泡枣儿……”黑娃不由地红了脸,似乎自己真讨过泡枣儿一样,急忙解释说自己扫了院子又绞水浇花耽搁了时辰。

    李相说:“浇人也用不了这长工夫。

    ” 收罢麦子进入伏天,郭举人就和他的大女人从厅房里屋搬进后院的窑洞去下榻。

    微明的时候,郭举人在院子里练一会拳脚,然后洗了脸喝了茶再回窖洞去睡个把时辰的套觉,此后就躺着或坐着抽烟喝茶,直到傍晚暑热减退才兴致勃勃地出去遛马。

     大女人日夜厮守着老头儿,给他扇凉,给他点烟,给他沏茶,陪他说话儿,伴他睡觉。

    三顿饭由小女人做好,用紫红色的核桃木漆盘端进窑洞,晚上提尿盆,早上倒尿水,都是小女人的功课,除此小女人就没有什么正当理由进入凉爽的窑洞里去了。

    大老婆给举人订下严格的法纪,每月逢一(初一、十一、二十一)进小女人的厢房去逍遥一回,事完之后必须回到窑洞(平时在厅房)。

    郭举人身体好,精力充沛,往往感到不大满足,完事以后就等待着想再来一次,厢房窗外就响起大女人关怀至诚的声音:“你不要命了哇?” 自从郭举人和大女人搬进窑洞避暑以后,前边庭院就显得冷寂了,黑娃去扫院去绞水也觉得自如自在了。

    他同时发觉,小女人指派他做什么事的声音甜润了,脸上的神色活泛了,前院里的空气也通畅了。

    三个长工蹲在玉兰树的荫凉下吃饭,小女人坐在对面厨房里的小凳上,听见筷子刮响碗底的声音就走出来,用一只条盘托了碗回去,然后盛满了饭再用条盘端出来。

    这样的规矩是为了避免交接碗筷时男女间手指和手指接触的可能。

    黑娃和这个小女人的全部有幸和不幸,就是从递饭时破例废掉木盘开始的。

     那天早晨,郭举人指派黑娃到十里外的潘家村去捉一对鸽子,那是老交情潘老大送给郭举人的一对棕红色的凤冠头儿,回来错过了饭时。

    李相和王相。

    已经吃罢饭上地去了,黑娃一个人坐在玉兰树的萌凉下等待小女人端来馍饭。

    长工吃饭不准进入厨房自拿自舀,这也是郭家的规矩。

    小女人在厨房门口说:“鹿相,你稍微等一下下儿,饭凉了我给你热一下再吃。

    ”黑娃有点紧张,只剩下他一个人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,装出无所谓的口气说:“不怕不怕,不用热了不用热了!这热的天,吃凉饭才好哩!”小女人却说:“天热倒是热,冷饭还是不敢吃。

    你甭急,稍等一下下儿……”风箱响起来,房顶的烟囱冒出一般蓝烟。

    黑娃坐着等着,心却无端地一阵阵跳。

    小女人端着木盘走到玉兰树下,把一碟辣椒和一碟蒜泥放到青石桌上,一个竹编的浅篮里垒着四五个馍馍也放到石桌上,小女人戴着娄花镯锡的光洁白净的手腕就一次又一次伸到黑娃眼前。

    小女人转身回到厨房又端来了小米稀饭。

    黑娃看见她省去了条盘,双手托着走来了,黑娃连忙站起去接。

    四只手交接在一只黄色大碗上。

    黑娃的手指触到了钩在碗底上的小女人的手指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黑娃的心就猛地跳弹起来,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她似乎毫不在意,叮嘱说:“鹿相,你款款吃。

    吃好。

    出门在外,饭要吃好。

    ”黑娃吃不出饭的滋味,蒜不辣,辣子也不辣了,馍馍嚼着就像是一团泥巴。

    他的喉咙淤塞,胸腔憋胀,顿然没有一丝食欲了。

    小女人又走到玉兰树下,把一盘腌渍蒜苔放到石桌上说:“你看你看,我忘了给你搁菜了。

    ”黑娃却站起来:“算咧算咧!我不吃了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眼里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:“你只吃了一个馍?米汤也没喝,这是咋咧?”黑娃淡淡他说:“我……我不饿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殷切他说:“咋能不饿,早起到这会儿啥也没吃呀……”黑娃就诚实他说:“肚里刚才进门时还饿得慌慌哩,不知咋弄的这阵又吃不下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温和他说:“许是路上受了热。

    天多热!你一会几饿了再来取馍吃噢!”黑娃盯一眼小女人,僵硬地点点头,转身就要走了。

    小女人却问:“鹿相,俺家掌柜的说没说你下来做啥?”黑娃说:“掌柜的说来,不叫我到地里去了,叫我照看槽上的牲口,也叫我歇歇腿儿。

    郭掌柜人好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就如意地笑笑:“你来回跑了二十多里路,这热的天!歇是该歇的。

    你给我再绞一担水,我洗衣裳呀!”黑娃就转过身走到井口上:“好好好!绞十担八担也不费啥!”黑娃双手上下控制着辘轳,啪啦啦转着绽开井绳,然后绞动拐把,辘轳吱呀响着,绷紧的井绳一圈一圈缠在辘轳上。

    黑娃庆幸能有单独和小女人在一起的机会,心里潮起向小女人献殷勤的强烈欲望。

    他绞起一桶水来,欢悦地问:“二姨把水搁哪儿?”小女人在厢房里说:“就搁在井台上,我一会儿提。

    ”说着,一只手拎着洗衣盆,一只手提着搓板,从竹帘里出来了。

    下砖头台阶的当儿,小女人脚下一拐,摔倒了,木盆在院庭的砖地上滚得好远。

    小女人跌坐在台阶下,起了三次才勉强站起来,手扶住墙却移不开脚步,轻声呻吟着。

    黑娃连忙把第二桶水绞上来,跑到跟前问:“二姨,你咋咧?崴了脚腕子是不是?”“怕是岔住气了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疼痛不堪地蹙着眉头,“哎哟疼死了!”黑娃站在旁边不知所措,小女人的痛苦使他心疼心焦:“咋办呀?二姨,我去叫掌柜的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忍着摇摇头:“你扶我进去躺一会儿就没事了。

    ”黑娃就搀住小女人的胳膊,扶她走上台阶,揭开竹皮帘子,刚跷脚进厢房门坎,小女人“哎哟”一声,几乎跌倒。

    黑娃忙搭上另一只手,揽住小女人的腰。

    小女人借势扒住黑娃的肩膀,双手从后肩和前胸搂住黑娃的脖子。

    黑娃几乎是肩背着她往炕前挪步。

    黑娃浑身燥热,心似乎已经跳弹到喉咙口了。

    他跷进这个厢房的门坎时,就紧张得腿肚发抖。

    那温热的胸脯贴着他的腰,那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,他已经浑身痉挛。

    他扶她坐到炕边上刚松开手,她又“哎哟”一声,几乎从炕边上翻跌下来。

    他急忙抱住她,她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的胸脯,黑娃觉得简直要焚毁了。

    他一用劲就把她托起来,轻轻放到铺着竹蔑凉席的炕面上,他感到她搂扒着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松开了。

    他慌忙抹一把汗,对小女人说:“二姨,你好好歇着,我饮牛去呀!”小女人歪过头说:“我的腰里有个老毛病,不小心就岔住气了,疼死人!你给用拳头捶几下就好了。

    ”黑娃迟疑片刻就又走到炕边,问:“二姨,你说捶哪儿?”小女人用手指着腰肋下说:“就这儿。

    ”黑娃就攥起拳头轻轻在她手指的地方捶击。

    小女人呻唤一声:“哎哟太重了!”黑娃就更轻一点叩击。

    小女人怨怨艾艾他说:“黑娃你真笨!你轻轻揉一揉。

    ”黑娃就松开拳头,用手掌抚摩起来。

    小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细格洋布衫,比家织的粗布衫儿绵软而光滑,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薄的洋布传感到黑娃粗硬的掌心,胸腔里便涨起汹涌鼓荡的潮水,他想跳上炕去把她压扁挤碎,又想一把揪起她来搂住。

    但他却压抑着种种念头轻轻问:“你好点了没有二姨?我该饮牛去咧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说:“好了好得多了。

    你再揉一下下就全好了。

    ”黑娃就继续揉抚着。

    他看一眼小女人仰躺着的隆起的胸脯,小女人迷离的眼睛异样地瞅着他说:“黑娃,你日后甭叫我二姨了,你该叫我姐姐……娥儿姐。

    ”黑娃忙说:“那不乱了辈份人儿咧?你家郭举人我叫大叔,怎么能跟你叫姐呢?”小女人挖一眼他说:“你真是个瓜蛋儿!有旁人在场,你就还叫二姨:只有你跟我在一搭时,你叫娥儿姐。

    记下记不下?”黑娃似乎心领神会了一个信号,一个期待着的又是令人惊悸的信号。

    他的头发似乎倒提起来,手臂抖颤,喉咙憋得说不出话,只好点点头。

    小女人就悄着声说:“你试着先叫一声姐……”黑娃咬着嘴唇,自觉血已涌上脸膛,颤着声叫道:“姐也娥儿姐”小女人听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从炕上翻坐起来,扑进他的怀里。

    黑娃双臂紧紧搂抱着小女人,那个美好的肉体在他怀里抖颤不止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怎么办,一股无法遏止的欲望催着他把她死死地箍抱到怀里,似乎要把她纳进自己的胸膛才能达到某种含混的目标。

    她的双臂箍住他的脖子,浑身却像一口袋粮食一样往下坠。

    他就这样紧紧地搂着她,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。

    她突然往上一蹿,咬住他的嘴唇。

    他就感到她的舌头进入他的口腔,他咬住那个无与伦比的舌头吮咂着,直到她嗷嗷嗷地呻唤起来才松了口。

    她痴迷地咧着嘴,示意他把她咬疼了,却又把嘴唇努着迎上来,暗示着他的唇。

    他在这一瞬间准确无误地解开了那个哑语式的暗示,就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。

    她的咂吮比他更贪婪更狠劲,直到他忍不住也嗷嗷地呻唤起来,她却仍旧咂住不放,只是稍微放松了口。

    她同时就倒下去,背倚在炕边上,把他也坠倒了,压在她的身上。

    这当儿他的浑身像遭到电击一样,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腹下潮起,迅即传到全身,他几乎承受不住那种美妙无比的感觉的冲击,突然趴在她身上,几乎要融化成水了。

    那种美妙的感觉太短暂了,像夏天的一阵骤雨,他一身松软一身疲惫一身轻松,喉咙里通畅了,胸腔里也空寂了,燥热退去了。

    他有点懊悔,站起来说:“二姨噢娥儿姐,我该饮牛饮马去了。

    ”小女人跳起来猛地抱住他,又深深地在他的嘴上亲了两口:“好兄弟……” 院庭里很静,正午的阳光从玉兰树浓密的枝叶间隙投射到砖地上。

    两只盛满水的木桶搁在井台上,洗衣盆扣在墙根下,显得很凌乱。

    黑娃把木盆拎起来放到井台下的渗坑边上,那是小女人往常洗衣服的地方。

    看看庭院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变化,他撩起布衫下襟擦擦脸上的汗,就走出了这个空寂安溢的院子。

    他一走进牛棚马号,顺手掩插了门板,扑通一声仰躺在大炕上,紧张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,心似乎这会儿才稳定在原来的位置上。

    他躺了一下就翻起身抹下裤子,这才看见裤裆里湿了一大片。

    他迅即系好裤子,把湿了的地方打个褶窝到里头,然后就动手去解缰绳,拉上骡马到涝池去饮水。

     他牵着马缰绳走在村巷里,从容地回味着那紧张慌乱的时刻,咀嚼着那说不清比不准却十分诱人的舌尖。

    头茬子苜蓿二淋子醋,姑娘的舌头腊汁的肉。

    他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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